文/城市假日报 金丹丹
最近总是有人抱怨说无书可读。本周这样的窘境有了大改观。王朔和安妮宝贝,都出了新书。在书中,他们不约而同细细道来自己的身世、家庭、感情,而笔法也有了很大的不同。
19日,安妮宝贝第一本杂文集《素年锦时》出版。一贯习惯冷峻的她在这本新书里渗透了暖色调,清淡道来她的童年、家庭、故乡、写作、世相,文笔洗练,喜欢她的人可以在字里行间读出她的改变,十月份将为人母的她越来越淡然平和。
下周一,王朔新书《致女儿书》也将出版。这本集子是王朔在2003年写给女儿的。继《我的千岁寒》后王朔开始打煽情牌,在书中,他讲父母对女儿的感情。王朔说,这本书将是他最能引起读者共鸣的书。本书的责编说她读到这本书不由潸然泪下。人内心最真实的东西,足够打动你。
她在慢慢变美好
还有她的字
朴素的一年,花团锦簇的时分
上世纪90年代开始接触网络的人,大概都会被安妮宝贝的小说影响。安妮宝贝总是在描述都市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、渴望、暴孽,对生命的挣扎和无能为力。我们读到小说里冰冷的句子,看到那个总是穿白棉布裙光脚穿球鞋眼神明亮的女子和剃平头喷KENZO香水的男人,觉得得到了安慰。
2004年的《二三事》和《清醒纪》,2006年的《莲花》,到现在的《素年锦时》,渐渐在这些文字里看到这个原来暴躁、经常陷入绝望的女孩子在不同地方独自走路,也许时间的沉淀和长时间的行走让她的心一点点明朗,理解了以前没法理解的,心一点点安静下来,所以笔下的文字少了浮躁和决绝,不那么鲜血淋漓,是清冷、通透的。
安妮宝贝这样解释“素年锦时”:无非是朴素的一年,花团锦簇般的时分,有一种珍惜当下、及时体会的意味。
一次清谈,都是关于自己
她写她的家乡宁波。南方的大宅,青砖黑瓦。屋檐下有燕子筑巢,窗边竹竿上晾满各式家常衣服。孩童嬉戏的笑声穿过悠长弄堂。
童年时光总是充满了充沛的日光,和小朋友打架,夏日午后拿母亲给的零钱去街对面的冷饮铺买冰绿豆汤,晚上把简易桌子搬到路上来,喝点酒吃吃海鲜聊聊家常,便在凉风中躺倒在躺椅上。冬日的图书馆里会有绽放的腊梅,清冽的气味。 她说,“我尝试做一次清谈,且谈论的都是关于自己。小说让人过瘾,因为它能搭起华丽舞台,有灯光,有角色,迷幻诡异,精彩纷呈,作者本身是戏子。清谈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,灯光刚好打在他的头上,他说着说着,也就不是十分清楚,自己究竟是在对别人说,还是对自己说。”
而同样生在南方,并年纪相仿的我们看着看着,也就不分明,我们在看她的记忆,还是我们自己的记忆。
“要当母亲了,心态肯定会有很多不同。”出版人路金波谈及安妮宝贝的改变,言语间都是欣喜之情,“她应该正在一个变化过程里,变得越来越美好。这本书是淡然的,带着世俗的热情。”
得到花好月圆的内心
杂文集最后的3万字小说《月棠记》第一次触及都市婚姻话题,也被打造成中国第一本有声书。CD主体是配乐朗诵,主题歌《素年锦时》由洛兵创作,丁薇演唱。
低调的安妮宝贝一直拒绝透露任何有关个人生活的东西,对自己的生活状态,即将出生的孩子闭口不提。但一直读她的读者在这篇小说里,看到了她自己,看到她的花好月圆,也很开心。
她也提出了自己的人生道路:“一个人岂能为他在世间所获得的爱与理解,而无感恩之心?而首要的是,在我们生活的底处,做好朴素真实的自己,并以此得到花好月圆的内心。这才是一个人能够获得道路的前提”。
他开始掏心扒肝
这只对女儿
“很多心思对你说才说得清,比自言自语更流畅,几次停下来想把这本书变成给你的长信。坦白也需要一个对象,只有你可以使我掏心扒肝,如果我还希望一个读者读到我的心声,那也只是你。”
读完《致女儿书》封面的这一句,也许你就会眼眶发红。
书封面上是童年的王朔女儿,童花头,笑容甜美。
王朔也只有在谈及女儿和自己的爱猫时,这样温情脉脉。
这本书本是王朔给女儿写的,03年完成。书中涉及自己的家世、父母、历史、对女儿的爱。本书编辑刘稚说,“这本书和王朔以前的书都不一样。这本书他讲他自己,讲的都是真话,他的内心最真实的部分。尤其对女儿的感情,我读了都流泪。”王朔说,这会是引起读者共鸣最大的一本书。
“王朔是很有勇气的。这些是他很私人的一些东西,原来并不准备拿出来的。都非常真实。作为一个中国人,情感上都有很多相通之处。”
“他女儿还没看到过这本书呢,可能他还在等给女儿看的适合的时机。”
自序(节选)
人老了就没皮没脸了。我必须承认到岁数了。随时都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倏起忽落。这小书拿出来发也属于破摔一类。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。谴责久了就想:就这么不要脸!想当遗书写也是真的三年前。写了不发死后再发顶遗产的决心下过也是真的。显然真的也不是多宝贵,说话就贬值。因为,人不死,老活着,时间嗖嗖的飞过,瞧着还要且活一阵儿,就要从长计议了,事儿不大,只是中年危机、焦虑什么的,没到生死关头,自己把自己个儿想紧张了,自己给自己个儿制造了一恐怖气氛。总的说来,出这书再次证明了我是不甘寂寞的、虚荣的、拿亲情出来卖钱——那怎么了?我就这样。瞧不惯我别买呀。就跟你多正经似的。谁也没求着你。我这书不想男的看。男的一肚子脏心眼儿,张嘴儿就是脏问号。我这书是写给女性亲属看的,女儿嘛。希望读者,有相同经历,心路心路的,是五、六、七、那三个十年代的,上世纪。八九以后的想看,上世纪的,也不反对——是女的就成。我认为女的比较关心人,本身的潜在可能,能聊到一块去。男的分工好像是管物质交易、社会关系那一部分,所以特爱比较价格,分高下,什么都放在一起比,特讨厌。我们这里是聊可能性,潜在的,本来就闹不明白还没到可以拿来交易的程度的东西,男的插进来猛一听经常听不懂,还得装什么都懂,比谁都懂,就他懂就他对,知道好歹例外,傻精傻精的一个个的在我看来。
有一天聊小时候的愿望,我说我特想被人养起来一直其实,别人说你这心理完全是一女的心理,我想了想,说:还真是。这也没什么丢人的。我就拿自己当一女的要求了。我们女的从小挨坑,每月疼半拉礼拜,不太关心谁比谁精,都你们精行了吧,你们知道什么和什么互相一换就能多出几张纸来,这几张纸拿哪儿去都能还换出东西来,就你们家纸多,你们机灵,比人会算,叫人精儿,简称鸡贼。
我们比较关心谁比谁——人比人,有什么不同,不一样,好多点,还是坏多点,不比货!疼有多疼,疼一般什么时候来,来的时候多长,什么时候能过去,实在过不去怎么办?小说、文学就是聊这个,分析人、还有性的。所以女的爱看小说,也懂小说,简称知音。
男的一边呆着去,看你们能解决什么问题——问题还不都是你们闹的,一帮假鲁!真瞧你们谁和谁打起来了,一天到晚互相比,比实力,比装备,互相拍唬,互相吹。小说,你们看不懂,这是写人的,不是写武器的。
是为序。从今儿起——也不是今儿了,明儿,甭管几儿了吧,写到哪儿算哪儿,聊到哪儿算哪儿,心口如一,这不算,就算矫情,也罢。到此为止。话是说不完的,小声说永远有人听,闻着味儿的来了学了去,就叫文学了。再聊更飞了。9月1号星期六。跟自然比,艺术首先就是赝品了。文学,字儿,以笔划描情状物,首先是视觉艺术一大类了;但是没颜色,缺东少西,写出来就掉色儿,也只能挂一漏万,当心理线条吧。就快唱了。试看今日之世界,声相、视觉双璧齐飞,其他艺术形式苍白也在其中了。如果硬要自我定义,我定此书为阴暗心理小说。但是,光明源自黑暗,光子本为湮灭产物或曰:现象。